5月29日，应宜兴开发区领导之邀，访陶都宜兴。经多方打听，方知苏东坡当年手植的海棠仍在，遂决定一游。

 

也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，无论查地图、看路标都找不到海棠园。请闸口镇当地一老农带路，才在偏远的小村里找到了-这原是东坡好友邵民瞻的家。

东坡爱海棠，在诗词里也能看出端倪。

 

 如收藏在台湾的《寒食帖》里有这几句诗：“自我来黄州，已过三寒食，年年欲惜春，春去不容惜。今年又苦雨，两月秋萧瑟，卧闻海棠花，泥污燕支雪…”

 

 东坡谪居黄州，应该是一生中凄苦的岁月，而自古以来描写海棠的绝美诗篇却是在贬黄的第四年写出的：

 

东风袅袅泛崇光，

香雾空濛月转廊。

只恐夜深花睡去，

故烧高烛照红妆。

 

海棠在苏东坡的心中，不是一树普通的花，简直是美少女的化身了。

 

我走到海棠园时，大门紧闭。局长找村民协商，才把看门的邵大爷请来，打开园门让我进去。

 

东坡海棠枝繁叶茂，张开的枝桠几乎盖住了半个院子，青青的叶子透出旺盛的生命力。据邵大爷讲，1952年大风吹倒了海棠主干，现在看到的新枝是从老树根部重新长出来的。我查阅自己藏书楼收藏的《苏轼年谱》和《苏东坡传》，发觉当地记载的海棠来历可能有误。当地碑文说，苏东坡的好友邵民瞻新房落成，东坡1083年过来祝贺，次年赠送了从四川带来的西府海棠。

 

次年赠送海棠合理，但不是从四川带来的，只是名叫“西府海棠”而已。1083年过来宜兴则无可能，那一年是元丰六年，苏轼尚在贬所黄州，不能随便离开。次年四月离黄，到达宜兴的时间应在元丰七年（1084年）9月下旬，这株海棠估计就是那时送给好友邵民瞻先生时随手种下的。

苏东坡一生不太会营商赚钱，仅有的一点积蓄都花在宜兴（古称“阳羡”）买田置产了。中年以后的东坡，一直想归隐太湖之滨，终老阳羡。苏东坡在随后写《菩萨蛮》中表达了这种心情：

 

 “买田阳羡吾将老。从初只为溪山好。来往一虚舟，聊随物外游。”

 

有书仍懒著。水调歌归去。筋力不辞诗，要须风雨时。”

从宜兴返回常州的小舟上，苏东坡写下了著名的《楚颂贴》，署明有时间。幸好，这帖子真迹仍在。在海棠园，我读到了它的石刻：“吾来阳羡，船入荆溪，意思豁然。如惬平生之欲，逝将归老，殆是前缘。王逸少云，我卒当以乐死，殆非虚言。吾性好种植，能手自接果木，尤好栽橘。阳羡在洞庭上，柑橘栽至易得。当买一小园，种柑橘三百本。屈原作《橘颂》，吾园落成，当作一亭，名之曰楚颂。元丰七年十月二日。”

 

我徜徉在东坡海棠园，想着苏东坡在宜兴留下的优美诗文，直到中午也不忍离去。此日恰逢端午节，邵大爷给我家送来了三个热腾腾的大粽子，浓浓情意，似有东坡先生和民瞻先生遗风。

 

我拉着孩子，绕着海棠树转了一圈又一圈，邵大爷讲，清明节前后海棠花开，可好看了，红彤彤一片。

 

东坡海棠经风雨而不灭，历千载而仍存。这正如东坡精神，仙翁已逝，却把美丽留给了人间。

 

2017年5月30日

孙坚写